维摩、无量心一起在朕膝下,朕可是也拿你当皇子一般教养的,朕想的是,你心里头会不会存了这样的心思?”
“倘若无量心得手,你自然得利,倘若维摩反击,你亦有说辞,这般两头不落,难道是朕教你的?”
秦少英仍是微笑道:“是皇上教臣凡事都得留一手嘛。”
皇帝点头,光是这件事他并未真正动怒,正如秦少英所说,他知道,也闭着眼当不知道,以他对两个儿子的了解,差不多也猜到了事情的走向,只没想到后头他儿子和卿云分别会有那么一番诉说,倒叫他心里有几分乱了。
“阿含,朕教你的可不是留一手,而是走一步看三步,”皇帝招手,秦少英膝行过去,皇帝手掌按在秦少英肩上,“你参与此事,不过是想试探朕,那朕便答应你,无论维摩,还是无量心继位……”皇帝微微探出脸,在秦少英的耳边道:“边境三州,朕都给你。”
秦少英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震惊之色。
皇帝目光温和地看着他,“阿含,幼时照拂你,只因你是元峰之子,而元峰是朕最好的兄弟。”
“陈杨之乱,朕不想重演,朕也相信不会重演,阿含,你就是朕心中的第三个儿子,”皇帝用力捏了下秦少英的肩膀,“这次的事便罢了。”
秦少英立即垂头,“臣多谢皇上开恩。”
“嗯。”
皇帝放开手,道:“自去领三十军棍。”
“是。”
“不问问朕为什么?”
“雷霆雨露,皆是君恩,皇上是为臣好。”
皇帝起身,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敲,“打你军棍,是罚你口无遮拦,敢索要朕的人,再有下回,朕打你一百。”
“是,臣明白了。”
秦少英站起身,一路面上神色都极为复杂,似震惊又似动容,一直到上了车驾,这才立即恢复如常,同他进宫时的神情相比,毫无变化,只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。
皇帝的教导,他可从来没忘。
“云公公,请。”
侍卫搬了脚凳,卿云踩了一阶,瞥眼看向旁边的齐峰,齐峰手挎着刀,对卿云微笑。
卿云道:“香囊呢?”
齐峰脸上笑容僵住。
卿云上了马车,其实心里对齐峰并不生气,甚至连从前的那几分气也烟消云散,他同他一样,不过是受皇帝摆布,何必同他计较。
这一次冬至,可真叫他伤筋动骨,几乎是又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。
熬过去之后,卿云才真正有心思去思考整件事里头的前因后果和各自得失。
秦少英和李崇的计谋并未得逞,李照的反制也并未真正伤到谁,淑妃只是失仪,被禁足罢了。
皇帝心中早便有数,却纵容了此事发生,皇帝得到了淑妃的恐惧,李崇的自请闭门谢罪,顺手也敲打了太子和秦少英,哦,还逼得他在他面前又暴露得更彻底了一些。
卿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,老畜生不愧是老畜生,全都算计好了。
但是皇帝难道自己就没被算计吗?
卿云事后回想,李照除了想见他一面之外,难道就不想让皇帝看见他这个儿子被他折磨得有多痛苦,好叫皇帝放松对他的控制和警惕?
李崇和秦少英真的便指望靠这一击扳倒太子,难道就没有别的后手?
卿云也不愿将宫中的人与事想得那么复杂,但正如李照所言,皇帝做事从来不是只有一个目的,那受皇帝教导的李照、李崇、秦少英三人,又能好到哪去?
卿云心思繁杂,对这里头的勾心斗角却感到厌恶透顶。
如果人拥有了权势,便成日都要沉浸在算计与被算计当中,那还有什么劲呢?
马车行至院前,卿云下了马车,立在院门前抬头看,快要过年了,这里也还是冷冷清清的。
卿云忽然道:“那时你也在吧。”
齐峰一怔,并未回话。
“今日,我要同尺素姑姑说话,你们谁都不要听,”卿云缓声道,“他那边,我会去交代,你们若不听从,就别怪我日后寻机报复。”
齐峰立即拱手,“云公公哪的话,您尽管去,皇上也吩咐了,让您同教养姑姑好好说话,也宽宽心。”
卿云揣着手炉,扭转过脸,也懒得同齐峰再多说,上前轻扣了扣门。
片刻之后,尺素打开了院门,见卿云华服加身,身后香车宝马,侍从林立,眼神一怔,却见卿云微微弯腰行礼,“姑姑,卿云来给您拜年了。”
屋内没有炭火,卿云让侍卫端了马车上的小炭盆进来,又派人去采买一应物品。
两杯热茶在桌上升起袅袅白烟,尺素隔着距离神色复杂地看着卿云。
一别两年,卿云的相貌长开了许多,已有了几分青年模样,青年的他比起少年模样,更成熟,也更美丽,最重要的是他的气质更为沉静,这一份沉静,甚至有了上位者的气度,叫尺素恍惚间以为是从前在宫里头伺候时,见到的王孙贵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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