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喝传令,顷刻跟来的兵马都奔到他们身后,轻骑快马纵成一列,踏风而出。
远处西突厥大军皆动,已直冲此处而来……
长安城中一丝寒风也无,冬日暖照,碧空微云,柔和得近乎安宁。
几声清灵钟响,飘荡在巍峨宫殿上空。
内侍开道,引人而入,穿过一道一道的宫门,走向深深殿宇,往西而行,再拾阶而上,停在延英殿前。
须臾,殿内走出一名内侍,不高不低地唱:“宣凉州行军司马夫人入殿觐见。”
舜音身着淡蓝厚绸上襦,高束曳地裥裙,臂挽软帛,绾发饰钗,特地庄重地描了妆容,缓步进入殿内。
四下无声,她只看到上方端坐着一道身影,立即敛衣下拜:“拜见陛下。”
上首端坐的帝王开口:“赐座。”
舜音起身,迅速看去一眼,年轻的帝王端坐案后,身上明黄袍衫,眉目清朗,周身温润,面前香炉轻烟,堆着层层奏折。
她想起穆长洲说过,圣人与他同龄,确实是与他一致的年纪,忽而没来由的想,倘若他未曾转武,兴许身上那股温雅会更明显,可能也是这般气质。
恍了个神,又连忙打住,她觉得自己想得有些远了,退去侧面案后坐下。
“封尚书之女。”帝王声音清和,目光朝她这里看来,“你封家旧案未结,想必你当初远嫁凉州,就是为此而去了。”
舜音听得不甚分明,只能小心去看他口型,不防他第一句竟是这个,顿了顿:“是,臣女……罪臣之女封舜音。”
帝王却并未说什么,隔一瞬,道:“旧案总有结清之时,朕自会还封尚书清白。”
舜音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明确的清白二字,手指几乎一颤,才垂首:“谢陛下。”
轻微的一声响,是帝王合上了一份奏折:“既如此,该说凉州之事了。”原本的清和之声忽多了几分冷肃,“朕未召见西突厥来使,只问你,凉州到底出了何事?”
舜音心神一凛,自袖中取出一份册子,双手呈上:“原凉州总管与其妻刘氏私通外敌,已然认罪。”
门边小步走近一名内侍,轻巧取了那份认罪文册,迅速送去帝王面前。
纸张翻阅声轻微,帝王手指捻着册子,口中问:“就这样?”
舜音起身,又敛衣跪下:“请陛下允许进献舆图。”
帝王似顿了顿:“你要献舆图?”
“是。”舜音说,“这是我此行最紧要之事。”
帝王招了一下手,内侍立即高声宣:“准奏。”
外面跟来的胜雨将两只沉沉的匣子交出,两名内侍接过,一前一后走入,捧着躬身送去上方,又揭开匣盖。
帝王身影微动,抽出一只卷轴,展开,放下,又抽出另一卷。
无人敢出声,只有皇袍衣袖轻响,年轻的帝王耐心非常,手指拨动,几乎每一卷都看过了,按住最后一卷,他才道:“这是河西十四州的防务舆图。”
舜音瞥见他温唇口型,谨慎回:“是,这是河西十四州最精密的舆图,如今尽数护送入都,献与陛下。”
帝王问:“是凉州行军司马让你来献的?”
舜音喉间发紧,捏住衣摆:“是。”
“凉州行军司马。”帝王语气意味不明,如在确认,“就是当年高中进士,后来犯下重罪,又一步步在凉州高升至今的行军司马,穆长洲?”
舜音手指捏得更紧:“是。”
帝王似在斟酌,忽道:“你可知来长安进献舆图是何意?”
舜音沉了沉心,手指一松,朗声说:“原凉州总管府私通外敌,强推胡俗多年,隔绝中原,妄图自立。凉州行军司马穆长洲已举兵,驱逐反贼,掌控凉州。如今入都进献十四州舆图,今后河西十四州送归汉土,再无隔绝,百姓永为国民!”
向长安献舆图,自然是代表归顺。
她缓口气,声稍低,垂首俯身:“请陛下准许他升任凉州总管。”
殿中忽而死寂,如同一瞬间凝滞,四下静得仿佛能听见紧促的呼吸声。
舜音手指松了又握,心间在一阵阵紧跳,右耳边不敢错过一丝声响。
她不知道帝王会作何所想,也不知道能否被相信。
漫长的沉静,时间也在一点一点流逝。
直到一声突兀响声,她悄然看去,案头香炉微倾,龙涎香撒了一地,帝王骤然起身走出案后,竟往外快步走来,几步之后,又忽然停住。
“所以,他成功了?”
舜音倏然抬头:“什么?”
几乎顾不得失态,她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帝王又走近几步,上下打量她:“朕曾觉得,你嫁给他太可惜了,因为他早已不是身在明处之人,眼里只有目的。”
舜音愣住,如坠雾里。
“听封校尉说,观望河西防务所得,皆是你冒险探来,是你一直悄然藏匿凉州,暗行密事。”帝王缓声,“但其实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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