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放心,总要拿出诚意。”
贺舍啜问:“军司想要什么样的诚意?”
穆长洲在马上居高临下说:“我可以让兵马后退,也可以解兵入帐,但若我今日在此涉险,责任皆归处木昆部,届时便以那片闲田作为赔偿,将之彻底归还凉州。”
贺舍啜大惊失色。
别说他,此言一出,就连和谈队伍里不少人都露出了诧色,后方骑兵身下的马都似感受到了,不安地抬蹄刨地。
舜音也惊愕地看了眼穆长洲。
“闲田”并非一块普通闲置田地,而是凉州东北向的一片土地,原属凉州,多年前被吐蕃趁虚而入侵占了去,辗转又落入西突厥手中,此事少说也有十余载,连她都清楚。
这片土地后因双方争夺不下,最终就以闲田处置,哪一方都不得派驻兵马,不做归属,也不许汉民耕种、筑城。
但实际上,西突厥的人却悄然在那里放牧,也就成了河西的一块心病,谁都想将之拿回,毕竟这是曾让河西颜面尽失的往事。
但现在,穆长洲却以此为要求,作为解兵进帐的条件。
舜音甚至觉得,他先前得知临时变动的消息时,就已有了这样的谋划。
贺舍啜板着脸不做声,周围的人也没一点声响,都被这话骇得站不住脚一般。
穆长洲冷冷道:“既不接受,便去将你们可汗请来,按凉州要求,另行设帐和谈。”说罢就要扯缰走人。
贺舍啜竖手阻拦:“且慢!”方才一惊之后,他倒又镇定了,“可以!便依军司所言!”
穆长洲停顿:“首领能做主?”
“我今代表我主可汗,自然可以做主。”
穆长洲点头:“好,那立下文书再进帐。”
贺舍啜脸色变了又变,一片铁青,抬手唤:“取纸笔,立文书!”
穆长洲终于从马上下来。
舜音跟着下了马,眼看着几个处木昆兵卒抬来一张细窄长案,在上面铺上厚厚的羊皮纸。
她心思轻转,这样的条件都能答应,要么是真的诚意足够,要么就是觉得立了也无所谓。
笔墨已备,贺舍啜想取笔,却被穆长洲抢了先。
他抬手取了笔,长身立于案前,飞快落笔,洋洋洒洒,一挥而就,搁下笔时说:“以我所写为本,签字落印。”
贺舍啜脸似又青一层,但还是提笔签下了突厥文,自袖中取出金印盖上。
穆长洲回身朝队伍一招手。
队伍里立即去了两名凉州官员,着手誊抄,再请贺舍啜落印,看模样竟隐隐激动。
全部弄好,已近日暮,风声更狂。
入帐前,却还需双方检视。
贺舍啜下令,将毡房门帘掀开,请凉州官员入内查看,又让所有人都出来。
出来的都是女子,只五六个婢女。
凉州官员们查视过毡房后,回来向穆长洲禀报无事,才退去后方。
穆长洲收了原份文书入怀,将马缰交给身后兵卒,解刀递去,吩咐:“刀弓卸去,留马。”说完他空着手,立于帐前,以示自己解了兵器。
兵卒牵着马往后,似是得了个命令。
贺舍啜道:“我知军司携妻来见我国可敦,才带了婢女在此伺候,稍后只我一人与你们夫妇对谈,如此方能安心。但如此一来,也只有我与军司尚有可战之力,我愿请凉州兵马验身,请军司也容我等验身再入。在场婢女,你们也尽可查验,但也请容婢女查验夫人。”
穆长洲看一眼舜音,她摘了帷帽,交与随侍,趁机轻微颔首,他才转头说:“可以。”
两名凉州骑兵上前,依次按过贺舍啜全身,退开,确实毫无兵刃。
穆长洲张臂,两名处木昆骑兵也上前,在他周身按过,一样退开,毫无兵刃。
凉州骑兵又走至那几个婢女跟前,那五六个突厥女子竟毫不羞赧畏缩,张开手臂,任由他们按查。
两名骑兵并无多余举动,只按照惯例在她们身上查了一通,就返回了,向穆长洲抱拳,看来也安全。
那几个婢女朝舜音走来,还很懂事,先在旁边拦了一排,挡着他人眼光,才走近一人来查。
舜音抬手,对方在她身上依次按过,手法竟与那些兵卒一样熟悉,她眼神微动,没有表露。
对方的手甚至还在她胸口衣襟抚了一下,才收回,五六个婢女全都退回去了。
贺舍啜放了心,脸上露出笑,抬手作请,带头往里走。
穆长洲一手握着舜音手腕,跟着往内。
双方所带兵马都不多,此时按照约定,各自后退一里。
凉州和谈队伍里的几名官员也一并退去。
只这阵功夫,天便黑了。
帐中果然空荡,也毫无装饰,地上铺着厚毯,其上也就两张小案,一左一右相对而设,看起来确实风险全无。
但舜音从进入的那刻起就察觉穆长洲握她的手腕很紧,心里留了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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