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味很重:“朕一直记得父皇圣言。”
“有些话,却是朕做了皇帝后,才渐深悟。”
李治闭上眼:“父皇道‘为君者,战战兢兢,若临深而御朽;日慎一日,思善始而令终。’”[4]
是啊,他体会到了。
做皇帝,原来如同在深渊之上,驾着一辆不知何时就会朽坏而不可控的马车。
媚娘如以往般,将手覆在皇帝手上。
“我陪着陛下一起。”
姜沃很快就见到三省六部都紧绷了起来。
皇帝召所有四品以上,宰辅、尚书、侍郎等重臣见驾。
也将这个问题抛给他们。
皇帝问的更加直白简略:去岁,天下户籍已近四百万(三百八十余万户)。若数十载后,大唐户籍超过千万,百姓可无饥馁否?又该如何安置?
当场布置,每人要写足五千字策论。
姜沃站在其中,见朝臣们一片凝重。
很是欣慰:都别躺了,都卷起来。
皇帝和朝臣卷的越多,天下万民就能卷的少一点。
甚好,甚好!
姜沃原以为,她只是平等地卷了武姐姐、皇帝、师父、崔朝以及朝臣们。
并不知,遥远的黔州还有人被她影响到了。
姜沃返还长安没几日,皇帝就收到了来自黔州的信。
是黔州的亲卫一路北上亲自送的。
于是皇帝立刻拆了——这些年,他逢年过节或是遇到什么事,都会提笔给兄长写一封信。
倒是兄长,每年只回两封:一次是元日前后(看天气决定信的早晚),一次是他的生辰。
此番忽然有信来。
李治拆信。
原来,兄长也是在忧虑一样的问题。
其实这些年,为了避嫌,为了朝廷安稳,兄长自请回黔州,道终生不出蜀。
信中更不曾论一点朝事。
哪怕近年他去信,说起许多舅舅事朝堂烦难事,兄长也从不接此话,只是讲一讲万岭谷的山川草木,问一问他的安康。
可这回,兄长特意来信,说了人口陷阱事。
因这不是朝堂事,这是万民事。
李治看完了这封信,正要收起来,忽然摸到信封里还有一张信笺。
他摸出来看。
里面是单独的两句话。
“我与舅舅也论了此事,舅舅愁的难眠,后来竟去院中翻了一夜的土。”
“雉奴,过两年,你大约就能吃到舅舅种的葡萄了。”
李治反复看了好几遍。
提笔作书。
直接令外面候着的侍卫将回信与一套书带回黔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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